八木共沉

出坑啦不好意思!有缘下个cp再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盾铁】当你摘下这朵火星花(一发完)

这是我看过最感人的拟动物了啊啊啊,我那么傻乎乎的梗被你写得这么温暖又动人!这个第三方视角让我感觉像又看了一遍小王子,喜欢这个情感丰富的旁观者“我”,喜欢不顾一切奔向所爱的Steve,喜欢默默等爱的Tony。这个故事像童话一样奇妙美好!抱住我们少女爆哭!

马甲:

 @八木共沉  想看的拟动物梗,S汪跨越千山万水去见T喵的故事。拖了hin久,但好歹完成了orz


警告:鸡汤大狗史蒂乎


          轻微EC无差提及


          不正确运用《小王子》


          四不像童话,几乎毫无逻辑


          极度肉麻极度欧欧西极度平淡






00.




前不久我认识了Steve,彼时我正在窗口旁的树梢上紧盯着那只不知危险仍高声鸣叫的蝉,不经意间看到他倚在一个小姑娘身旁,与她一同窝在柔软的毯子里,任由她灵巧地按压着他的耳根,再一路揉上耳尖。小姑娘右手捧着一本书,用她那甜蜜的、不知愁的嗓子念着——





“如果有人爱上了在这亿万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时,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了。他可以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





好像这多能叫人高兴似的,我想,如果星星上都是肥嫩的面包虫,或许我才会高兴又幸福呢。




我没有再去理会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我终于能剥下那只蝉的残破翅膀时,发现Steve早就已经趴在窗台上观察了我好久。而小姑娘早就不知所踪。我硬生生地将整个蝉囫囵吞进肚子里,噎得我差点儿一命归西,抽搐着翅膀好一阵儿,才勉强摆给他我最无辜的一张脸。




他冲我摇了摇尾巴。




01.




我没费多大力气就与Steve和那个黑头发小姑娘打成一片,她叫Nina,有个处于青春期叛逆的姐姐,一个天真的惹事鬼弟弟,以及一个总是阴郁严苛、热爱穿高领毛衣的老爸。说实在话,Nina没有长歪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而这大概可能要归结于那个把Steve送给她的蓝眼睛叔叔Charles。




《小王子》——他的另一份礼物——几乎快要被Nina翻烂了,成天成天读给Steve听。




在我与他们混熟的第三天,我像往常一样落在他们的窗台上,啄了两下玻璃,他们便放我进去了。我怀疑Nina能够听明白我们说话,真的。瞧,窗台上摆着我请求来的一小瓶盖谷粒,半杯水,还有用棉花垫成的宣软的窝。总之,非常令我享受。




固定观众都已就位,Nina拿起那本封皮花花绿绿的书,接着读起来。




从来没有人给我读过故事,一切对我而言都无比新鲜。我舒舒服服地缩成一团,Steve趴在Nina身边,湿润的黑鼻头抵着她白嫩的臂肘。我看得出来,Steve心里肯定是有些无聊的,毕竟他已经听过那么多遍这个故事,但他仍旧温和地依偎在那里,耐心地,偶尔怜惜地嗅嗅他的小姑娘。有人告诉过我,Steve是整个社区最最最最忠诚的狗狗,我现在终于相信了。




——“Nina?亲爱的?”




故事停顿在Charles轻快的笑声中,Nina像只快乐的小鸟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难得的,Erik的心情也格外不错,我和Steve看着他们仨手牵着手,Wanda装作不耐烦地跟在后面,前面还跑着个磕磕绊绊,傻笑着露出黑乎乎的门牙窟窿的Pietro,不禁感叹人类的感情真的是奇妙非常。




奇妙到什么样的一种地步呢?




他们没有任何两个人目光相接过。Nina看向Pietro,Pietro看向Wanda,Wanda看向Erik,Charles看向Nina,而Erik看着Charles。而尽管如此,像是有千丝百缕条线,从他们其中之一的心脏穿出,再连接都另一颗心脏上,直到那交织缠绕的线织成密密的网,将他们牢牢地兜在其中,肢体便密不可分了。




我突然有点儿想念我的家人。不知道Steve怎么想。




慢条斯理地把谷粒捡出来吃掉后,我整理了一下羽毛,故作平淡地对Steve道别。其实我挺想让他叫住我的,因为他今天看起来格外郁郁寡欢。




“再见了。”于是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晚挥了两秒翅膀,果然,他把我叫住了。




他很和气地问道,“你从哪儿来?”




“曼哈顿。”




“我也是从那儿来。”Steve温和又怀念地说道,“那儿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呀。”




哈,好地方?我撇撇嘴,光污染与噪音污染几乎会把动物们折磨疯掉。可看他一副温柔的模样,我又不好意思泼他冷水,只好扭个身,用屁股对着他。但我又不想否认我对他十分好奇,于是便假装仰望天空似的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他想了想,“那大概是四年前了,我一岁多时。”




四年。




我们不是人类,四年对于我们动物来说可确实是一段儿相当长的时间了。




02.




自打那天打开话题后,Steve总会和我聊一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我飞过的地方比较多,因此绝大部分时间是我在天南地北地瞎侃,而他充满耐心地听着。他再也没有流露出那天那样闷闷不乐的模样,这是好事儿,可也总是像一根羽毛一样搅得我心痒痒。




秘密。哦,秘密。




秘密像来都是最美味的。




Steve很喜欢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州地图,经常性地望着那被分割的整整齐齐的玩意儿一看就是好久。有时候我也会想,他实在不像是个四五岁壮年狗狗的样子,十足十的沉稳、完美,没有一丝一毫的调皮捣蛋劲儿。他又年轻,又仿佛历经沧桑。这其实挺奇怪的,毕竟,一条狗狗,能经历多少事儿呢?




但这就是他,就是Steve。




Nina照旧给我们读着她的《小王子》——





“‘我那时什么都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她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该离开她跑出来。我本应该猜出在她那令人爱怜的花招后面所隐藏的温情。花是多么自相矛盾!我当时太年轻,还不懂得爱她。’”*





念到这里,小姑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Steve跟着她一起,也叹了口气,他俩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放空中,这时候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脑袋里装着的是五彩缤纷的银河宇宙,对什么都敏感地不得了,只是终究懵懂,渐渐地便耷拉下眼皮,歪在那个巨大的抱抱熊上睡着了。Steve叼来毛毯,熟练地盖住她小树苗一般的身体,然后又陷入方才的沉默中。




刚刚那一段有什么特别吗?我仔细回想着,却觉得和往日的故事一样,并没有什么达芬奇密码隐匿于其中。




百思不得其解,我实在是忍不住,便去闹他,现在想来也是仗着Steve脾气好才敢如此放纵,倘若换成别的狗,大概早就一巴掌拍晕我了。




Steve看了眼Nina,轻声说道,“我想起一个朋友。”




“谁?”我问道。




“我第一个朋友,”他将眼睛转向蔚蓝的天空,那片蓝色反射进他几乎能包容一切的眼底,波光粼粼,像是一汪沉睡着的湖,“Tony。”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Tony的名字。




03.




Tony是一只猫。一只黑项背,白肚皮,四爪踏雪,爪子尖尖,尾巴尖有撮白毛的猫。据说他和Steve的第一次见面非常惨烈,Steve咬了他的尾巴,而他给了Steve的鼻子一爪子。两个人都见了血,呲牙咧嘴横眉冷对了好半天,才谁也不搭理谁,选择了最远距离屁股对屁股,谁也不回头。




Steve讲到这里,无奈地给我看他隐约有着三道抓痕的鼻头,那疤痕已经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痕迹,可Steve一脸隐晦莫名的炫耀劲儿。




“他比我早出生十一个月,当我还是个毛球时,他就已经那么大啦!”Steve冲我比划,成年金毛的体型已然不小,可他上窜下跳几乎比划了个大象那么大的轮廓出来。我忍住笑,Steve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地跟我打了一架,真是太幼稚了,都是只大猫了,还和一个小狗狗计较。”




然而友情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Steve和Tony便开成成天厮混在了一起。




他们在Potts小姐的宠物店里横行霸道,偶尔偷跑出去玩耍,彼时还弱小的Steve总是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趾高气扬的Tony身后,看着他迈着优雅的步子,在月色下像个小小的国王。这让Steve羡慕的够呛,于是开始偷偷模仿起Tony的姿势来,但到头来猫不猫,狗不狗,被隔壁中餐厅养的狗狗Barnes好一通嘲笑。




“年轻岁月啊。”我笑嘻嘻地嘲笑他。




Steve不以为忤地坐下来,八月份的微风从窗外徐徐灌入,吹得他的翘起来的尾巴毛左右晃动。他皱皱鼻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当时有点儿傻。”




他们在夜色里巡游过多条大街,跳上过垃圾桶,踩到过口香糖,意外地捡到过未拆封的火腿肠,甚至还发现了一张和蔼可亲的富兰克林*。“我们总是踩着初生的太阳回家,打理自己,做出一副好宝宝模样,”Steve说,“Pepper一直没有发现过我们的小探险。她看到那张美元,还好一阵惊奇呢!”




“Tony是一切神奇的集合体。”Steve满怀着笑意感叹道。




他说着,兴冲冲地带我来到那副地图前,站起来,一爪子拍在了地图的东北角,我落在他的脑袋上,扯着脖子去看。“曼哈顿?怎么了?”




Steve有些兴奋地说,“他现在应该就在这里。”




这回换我兴奋了,“那我有没有可能见过他?”




“可能,”Steve沮丧起来,“我挺想他的,可那距离西切斯特*可有段儿距离。”




“想开点儿!”我安慰他,“最起码你们还在一个州,不算太糟。”




接下来Steve没什么话了,他昂着头,又恢复成那望着地图发呆的模样。我在Nina平缓的呼吸声中陪他待了一会儿,于夕阳沉下地平线的时分离开了。离开前,我扭头看看他,他在没开灯的屋子里瞧起来有些寂寥,夜晚的阴影吞噬着他,而他现在不再是跟着国王的骑士了。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段儿时间Nina读得那段话——





“如果有人爱上了在这亿万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时,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了。他可以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





如果说,花是Tony,星星是城市。




那么——




每每看着地图里那比指甲盖还要小上许多的曼哈顿时,Steve感到幸福吗?




04.




当Steve告诉我他即将要进行一场远行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多惊讶。他体内始终是有着祖先疯狂躁动的血液的。“曼哈顿?”我静静地问他。




“唔。”他应了一声。




我接着问,“Nina怎么办?”




Steve神秘一笑,从垫子后叼出来个针脚粗糙的狗背包。一看到那上面画了一个灿烂的向日葵、瞧起来像是Nina平时背的背包后,再看里面塞了鼓鼓囊囊的狗粮,我便什么都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发?”




Steve翘起尾巴,“明天日出。”




“我和你一起!”我毫不犹豫地叫道,我可不想错过这场刺激的冒险。




Steve又笑了,这回则有些狡黠,他从那大大背包后拨出个小了几十倍的小布袋出来,我凑过去,看到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的谷粒。我开心得毛都炸飞了,尽管挎上这个小布袋费了我一些力气,甚至把我打理整洁的羽毛微微弄乱,但仍不得不说,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英俊得最人神共愤的时候。




诶,Nina可真是个神奇的小姑娘。




我们在地平线发出暗红色光芒时悄悄出发了,要不了多久,那条暗红色的线就会便得艳红,变得金黄,直到太阳遮着脸从那里冒出来。而那时我们会离家多远了呢?回头还会看到这栋白色的小房子吗?还能看到那个偷偷躲在窗帘后看着我们,会讲故事会缝布袋的小姑娘吗?




我们一声不响地上路了。我知道Steve心里说,我们会回来的。




而为什么我会知他所想?因为我也这么想着。




Steve带我搭上了一趟顺风车。司机是Nina的俄罗斯裔邻居Azazel,他看上去有点儿凶神恶煞,但Steve说他是个好人,糊弄谁呢,好人能让你做贼似的潜进车厢里不吱一声吗?我不信,Steve无辜地眨眨眼睛,最后不得不承认Azazel面相确实有些吓人。




“但是我们不能通过一个人的表象来判断他。”Steve端庄地指出,“你看,他养的这些奶牛和山羊全部健壮干净,爱护小动物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所以可以推出Azazel先生是个善良的人。”




是的,没错。我们在一个充满了奶腥味草料味与动物腥膻味的货车车厢里,山羊们对着我们窃窃私语,好几小把白胡须随着他们的议论颤颤发抖。我躲过一头凑过来舔了Steve一口的奶牛,不由得有些绝望,而Steve却适应良好,这让我一时半会儿怀疑起是否这两天的西切斯特生涯使我娇惯起来。




太阳冒出来半个角,隐约听见Azazel吹着口哨上了车,山羊们在突然的油门下挤成一团,咒骂着,尖叫着,奶牛们却巍然不动。在这份哄杂吵闹中,我们的旅程开始了。




即便是隔着封闭的车厢,Steve还是回头望了望,接着,他扭过头来,坚定地看向前方。




05.




“再给我讲一些Tony的故事吧!”我请求道。




而Steve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我们选了个相较来说干净点的位置安顿下来,货车摇摇晃晃,正是听故事的好氛围——




“我刚出生时身体弱得很,因为这个,几周后便被丢到了Potts小姐的宠物店门口。像我之前跟你讲的与Tony一起的外出冒险,那都是以后的事儿啦!刚到宠物店的我,虚弱的几乎没办法靠自己站起来。每天都要一口奶,一口药,再一口奶,如此的循环往复。别看我当时小,但心里对这么个活法也有些厌弃了,尤其是当看到你的同伴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神采奕奕,而自己却住在单独病房里时,那滋味儿真的挺难受的。”




“那你还有精力和Tony干架?”我插嘴。




Steve横了我一眼,到底还是解释道,“脾气上来时,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就是连力气都大了好几分,更别提本来就是Tony先来挑衅的,我又不是什么圣人。”他小声嘟囔着,不怎么有力度的威胁我,“还想不想继续听了?”




我抿嘴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他接着讲起来。




“我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病恹恹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尽情放肆一把,好歹也了无遗憾了。’是,我知道,这念头挺疯狂的,甚至有点儿蠢。但我那时真的受够了,想象一下,每天睁眼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笼顶,闻到的都是苦涩的空气,面对着不停歇的药水,还有一只无比烦人——”Steve窃笑了一下,“——的猫时常在你面前挑衅炫耀,唠叨不停,再加上偶尔甚至还要打针,足足三个月。”




Steve夸张地伸了伸舌头,故作玄虚地压低声音。“于是我干了一件大事儿。”


我也跟着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




“在Tony日常的夜巡活动开始时,我偷偷的跟了上去——”




我张大嘴巴,这可、这可实在是打破了我对Steve的认知。




“夜晚很凉快,我跟着Tony穿过三条小巷,巷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青灰砖墙上画了抽象夸张的涂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狮子的模样,鬃毛凛凛,张嘴吼叫着。我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与刺激,时不时停下来好好观赏一番,随后总是在Tony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时,拼命跟上去。他尾巴尖上的那点白,以前看着有点儿心烦,而在那晚对我来说,则神气活现得仿佛个自由的信号灯。”




“我以为我的跟踪功夫做得挺好的。却没想到很快就露了馅——”




那只黑猫悄无生息地在前方停住脚步,他的叹息在巷子里反射,回荡,最后尘埃落定。“你想跟我多久呀,小家伙儿?”语气老气横秋。




Steve毫无防备,一下子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装傻,但又有些不甘心,“呃……抱、抱歉?但是我有名字,我叫Steve。”




Tony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Steve面前,歪着头,有些无奈有些头疼的模样,“好吧——那么Steve,你想跟我多久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Steve惊诧地抬头看向比他高出一头的Tony,尾巴几乎要紧紧贴到肚皮上。




Tony神秘地咧嘴笑起来,“从家里出来的那一刻?”在Steve震惊的表现下,他翘起尾巴,高傲又矜持地缓声说,“我无所不知。”




这是他们除了日常针对外,第一次正正经经的谈话,年幼的Steve很快便被唬住了。短短不过片刻,他便几乎对Tony产生了一种盲目的崇拜,这不仅仅归因于Tony强大的人格魅力,Steve的经验短缺更是难以忽略。Tony笑嘻嘻地说天上的星星会说话,Steve便惊叹地瞪大眼睛;Tony抖着胡子说他是火星上来的猫王子,Steve便羡慕得直跺脚;Tony说——




“好狗狗这个时候应该回家去睡觉,养好身体。明天早上,我会给你带一朵,我返程路途上、碰到我耳尖的第一朵火星花。*”




Steve便真的屁颠屁颠往家跑,一步三回头地。




趴在柔软的窝中,Steve毫无睡意地支棱着耳朵,他意识到他可能被Tony耍了,当然,那只是Tony为了摆脱他的一个借口,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火星花呢?然而Steve却无法为此而愤怒,借口也分好坏,当看着Tony蜜色的眼睛时,Steve屏住呼吸,发现隐藏于那双眼底的担忧无处可藏。




那双眼睛会说话。




——你得长大。




——你要健康。




——你要能跑会跳,要吃好多骨头,叫起来威风堂堂。




幸好,这些信息他全部都有接收到。




Steve不知为何而期待着,忐忑着。他听着窗外的蛐蛐在唱歌,听见墙角鱼缸里的鱼在吐泡,秒针在歌声中、气泡破碎声里淌过。他感到温暖又平和。然而他终归太弱小了,在月亮跌落到树梢时分,忍不住垂下脑袋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




在那梦里,有只猫,踏着月光,递过来一枝沾满了露珠的火星花。




06.




“后来呢?”我问,“他真的有给你带回来一枝火星花吗?”




Steve好笑地看着我,“哪儿能呀。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火星花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承认我也被Tony糊弄住了,这对于一向自诩走南闯北,见识过大场面的我来说实在是耻辱一桩。这令我有些坐立难安的,于是便岔开话题,问Steve关于Nina故事接下来的走向。这对于听过这个故事无数次的Steve来说小菜一碟。




他就着Nina停顿的地方,接着给我讲了狐狸和小王子的故事。




小王子在发现千百朵与他的花相同的玫瑰花后,又遇见了一只皮毛火红的聪明的狐狸。




而其实,我脑子里想的还是Tony的事儿。只勉强分出一半的心神来听——





“来和我一起玩儿吧,”小王子建议道,“我很苦恼。”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驯服呢。”




“啊!真对不起。”小王子说。




思索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什么叫‘驯服’呢?”




“你不是此地人,”狐狸说,“你来寻找什么?”




“我来找人,”小王子说,“什么叫做‘驯服’呢?”




“人,”狐狸说,“他们有枪,他们还打猎,这真碍事!他们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们也养鸡,你是来寻找鸡的吗?”




“不,”小王子说,“我是来找朋友的。什么叫‘驯服’呢?”




“这是已经早就被人遗忘了的事情,”狐狸说,“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联系’。”




“建立联系?”




“一点儿也不错,”狐狸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是唯一的了。”







“你爱他。”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Steve愣了一下,倒是承认地干脆,“是的。”




对此我很不理解,“可是你们之间不能——你们之间有——”我想了半天,人类的语言有时候真的很绕口,“——生殖隔离!”




这回换Steve疑惑地看向我了。“为什么你的爱就一定指的是需要交配的爱?”上帝啊,他可真直接,我涨红了脸一时哑口无言。他歪了歪脑袋,车厢板的隔断处,大片金黄色的麦田在他身后漫无边际的熙熙攘攘,他金色的毛发都像是充满了麦秆的清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流淌着,风吹麦浪一般。“他比爱人意味着更多。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兄弟,我的战友;我像喜爱朋友一般喜爱他, 像依恋家人那样依恋他,像憧憬兄长那般憧憬他,像信任战友似的信任他。我对他的爱是不分种族的,只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爱,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爱。而倘若我只是像罗密欧爱慕着茱丽叶一样爱慕着他,那么他对我来说,即便仍然有所不同,但终归不再是唯一驯服我的那一个了。”




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停下来喘口气。




“驯服?”我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Steve皱起脸,思考了半晌却描述不出来。




“那么他是你的玫瑰吗?”我疑惑地眨眨眼睛。




Steve缓缓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他比星星更明亮,比玫瑰更芬芳。”




他不是我的狐狸,也不是我的玫瑰。他是驯服者,是被驯服者,是唯一,是衔着蔷薇在月色下向我走来,头戴勇敢王冠的猫。




07.




由于早上起了个大早,Steve闭目养着神,而我埋在他的头顶小憩。正睡得昏昏然时,一只睫毛长长的漂亮母山羊颤抖着嗓子将我们唤醒。“你们该下车啦!马上要到纽约市郊,我们不进市里,一路要开到格林威尔去。”




Steve忙向她道谢,匆忙叼起还剩下许多余粮的背包挤到车厢的隔断处。我看着外面匆匆闪过的玉米地,风几乎把我吹得东倒西歪。天,要从速度这么快的车上跳下去,绝对可以称之为最愚蠢的选择。我当然不怕,可我为Steve提起一颗心来,这时候他要是也有一双翅膀就好了。




“你要跳下去吗?”我虚弱地尝试劝说。




Steve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转过身去问道,“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




正是这个主意导致我们挤在车厢门旁的小角落里,在山羊们奶牛们竭尽全力制造的各种响动声中,屏气听着Azazel先生关上车门,一步一步向车厢走来。




“我们真的欠Azazel先生一句谢谢。”Steve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哑着嗓子嘘他,“难不成你还想当面谢谢他不成?”




车厢门的钥匙看来在Azazel先生口袋的最深处,和各种零钱钢镚混在一起,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不得不将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我想了想,说,“我从隔断处先出去,在外面接应你。”




Steve点头,将自己往角落阴影里缩得更小了。




接下来,我在外面对Azazel先生的一举一动清晰非常。




“他找到钥匙了!”




“钥匙插进去了!”




“小心!”




我大喊着传递消息,反正Azazel先生也听不懂。打开车厢后,恢复安静的山羊和奶牛们着实令Azazel先生皱起了眉头,说实话,懵圈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略凶狠的脸上挺滑稽的。他爬上车,看样子要从里面开始插起,Steve忙趁着这个功夫偷偷跳下来。




我们正要悄悄溜走——




“祝你早日能和Tony见面。”还是那只漂亮的山羊小姐温柔地说道。




Steve脸又红起来,“呃……你都听到了?”




“我们都听到了。祝你们幸福。”山羊们,奶牛们一齐说道。Azazel先生因为这动静惊诧地张大嘴巴,环顾四周,却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Steve更窘了,一张脸比番茄酱还要红。




08.




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我竟然能够遇到鸟中明星Clint Barton。他太有名了,以至于在我小时候,我妈每天都要提他的名字好几次——“Clint这样这样。”“Clint那样那样。”如此程度我还没有厌烦Clint这只鸟,你应该能想象到他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了吧?




直到现在,我仍旧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他——”Clint先生对Steve在喉咙处比划了一下,隐晦地瞥了我一眼,问Steve道,“——不太好?”




Steve纳闷地扭头瞅了我好几眼,眯起眼睛,然后突然笑起来,“才不是。他话多起来和你简直不分上下。”




——喔!操!——他竟然对着英雄Clint说我的坏话!我要告他诽谤!我心里咆哮,但表面乖巧。




“他有时候说话也挺烦人的是不是?”Clint大笑起来,用脚踩踩Steve的脑袋对我挤挤眼睛,“别生气,我替你报仇了。”




这时候的Steve与在西切斯特的Steve看上去有些不一样起来,但到底哪里不同,我又说不太清楚。这大概可能是因为Clint让我变傻的缘故。我想我能把这场景记一辈子,将来讲给我的孙子,我孙子的孙子听。我鼓起勇气,但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好久啦!”Clint回答。Steve轻笑起来,脚下步伐不停,按着原路线跑着。“在他还跟着Tony屁股后面到处跑时就认识他了。”




我好奇接着问道,“那你一定知道Tony在哪里了?”我注意到Steve的耳朵立了起来。




“你们是来找Tony的。”Clint恍然大悟,“我应该早就猜到才是。但是怎么办呢?”他看上去有些为难,“我也刚结束两年的探险,也是今天才回来。”




Steve的耳朵耷拉下去。Clint用他硬硬的尾羽戳了戳Steve的脑顶,那里暗金色的毛顿时多了个凹坑。久久没有恢复原状。




Clint一直在不停的讲他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这使我们能够不去想到底还有多远、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到曼哈顿。我们只是沿着被阳光晒出裂痕的水泥路不回头的往前走,影子被拉得老长。




当我们中间在路边的加油站的阴凉屋檐下休息时,Clint对于我们正在进行的《小王子》接力故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Steve一眼,对我坏笑道,“我记得《小王子》里的一段话还挺有意思的。”




Steve僵了一下,然后不自在地舔了舔鼻尖。Clint接着说道,“说起来,应该正好接着你听到的那里,不如我给你讲吧。”




现在是不是谁都会讲《小王子》了?我觉得我真是动物里的文盲。





“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





Clint怪里怪气地念出来,然后问我,“真甜蜜,是不是?”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见Steve故作不经意地用尾巴轻抽了Clint一下,差点儿让他失去平衡,一头栽进黄蓬蓬的尘土里。




但Clint仍旧不肯罢休,他飞到Steve够不到的地方嚷嚷,非得拉上我让我评判个一二,“这可是Tony在Steve临走时特意叫我带的话!他俩可真腻歪,是不是,是不是?”




这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的好。只好问,“临走?去西切斯特?”




他俩没回答,只是看着我。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于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一条半大的小狗,他还不能一下子就帅气地跳上汽车,但他还是倔强又顽固地迈上一条腿,又一条腿,就如仍年幼的士兵拿起枪矛,头回出海的海盗扬帆远航。他一直没有回头,直到汽车将密麻的高楼大厦抛至脑后后,他才回过头,看着他的曼哈顿,他的专属星星,离他越来越远。




他不知道他这趟旅程是不是受到朋友的祝福。他也许忐忑,也许后悔,他也许为此焦灼着。




而当一只小鸟在夜幕*中带来那句话时,他又一次地回头,透过车后窗有些斑驳的玻璃,曼哈顿的灯火闪烁,像在对他笑着。




09.




这场雨来得实在是突然,劈头盖脸倾盆而下。我们疯狂地在雨里奔跑,等当我们躲进一个废弃的电话亭时,我已经快被雨水打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这里是哪里?皇后区,还是布鲁克林?周围只有几栋稀疏地看不太清轮廓的小房子,以及一片长满了杂草的空地。




Steve的毛沾上了不少奔跑时溅上的泥水,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雨水在重力作用下流到毛尖儿,变得摇摇欲坠,不一会儿便在亭内还算干燥的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他抖了抖毛,看上去较之前膨松了不少,但仍旧脏兮兮的。我和Clint紧挨着他取暖,潮湿的寒冷让我们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豆粒大的雨滴敲击着玻璃,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




我们挤在一起看着雨。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在雨声中似乎也放慢了脚步,但这并不难熬,我们所处的这个电话亭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




“我选择和Charles走是因为——”Steve突然开口说,我看向他,Clint低下头,“——是因为那是我认为我应该去做的事儿。”




Steve似乎并不需要我们的回应,他接着说道,自言自语似的,“当我知道有一个小女孩儿,呆在一个有着明亮窗户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树抽枝、发芽、开花、凋零,夏天披着绿,冬天盖着雪,年年往复时,我忍不住想到,她会有多寂寞?我想我大概能体会出来几分。”*




“Charles贴心,善良又风趣,Eric严厉又不失温柔,但他们终归是大人。大人再如何好,他们能体会的到孩子的一切想法吗?他们能百分之百理解那些单薄胸腔里纤细的内心吗?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了,而我的世界很简单,我想让有些人因为我而快乐。”




“我健康起来,那么我便应该去用我的健康去做些什么。”




Clint突然叹气说道,“所以这就是你和Tony那几天冷战的理由。”




Steve承认,“有一部分是。”




我猜测道,“因为Tony不想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Tony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是想和我一起去的,只是,呃——”Steve欲言又止,“——Eric对猫过敏,所以……”




我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抱着猫,却因为猫毛而喷嚏不断的红鼻头Eric。我和Steve对视一笑。




而这时,“抱歉……”突然有道微弱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吓了我们一跳。我们转过头去一顿找,却连个人影儿都没瞧见。Steve俯下身,呲牙摆出防御姿态,喉头里呼噜呼噜地低声威胁着。


“放轻松,朋友们。我没有恶意。”那声音却不怎么害怕,“看上面——”




我们警惕地抬头,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声音变得委屈了,“好吧——”他拖长了语调,“我知道我太小了。嘿,大狗狗,Steve,是吧?看你的眼前,看到了吗?我在这里。”




Steve的眼睛成了斗鸡眼,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那是一只大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蜘蛛,悬在一根丝上,晃晃悠悠地冲我们打招呼。Steve问道,“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气息喷得蛛丝荡来荡去,蜘蛛回答,“我是蜘蛛Peter,Peter Parker。我想问问你们刚刚说的Tony,”他停顿了一下,“是‘那个’Tony Stark吗?”




10.




我们是在这里躲雨,而Tony则在这里看过彩虹。




那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过后,待雨停歇,地上水坑宛若镜面时,乌云消散,天朗气清,阳光照耀下,剔透的雨珠将草尖儿压弯了头,光线折射到地上,映出道微弱的七彩光芒来。Tony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在电话亭里的太阳下舒展着身体。Peter突然定定地看向天际,对着来他家歇脚的过路客说,“瞧,彩虹。”




Tony起身,看向那弯弯的桥。




半晌,“这真好看。”他说,“像个漂亮的猫爬架。”




“什么是猫爬架?”Peter迷茫地问,然后有些沮丧地缩回网上,“我什么都不懂,像你刚刚说的那些三文鱼啦,高跟鞋啦,在地上疯狂打扫的机器人,我都想象不出他们是什么样儿。我从出生起就在这儿啦,我只见过太阳,草,四个轱辘的车,零星几个人,还有这个叫做电话的东西。”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要不以后我去找你玩儿吧,去曼哈顿,到时候你在带我去瞧瞧那些玩意儿!”




Tony笑着应了。他眼睛黏在天边,随后不着边际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说,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也能看到这道彩虹吗?”




Peter挠挠脑袋,“就像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太阳一样,”他笃定地回答,“当然全世界的人都能看见彩虹了!”




那该多好。我们看着同一道彩虹。




11.




Peter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他藏在Steve脖子那儿的毛里,八只手抓了八根毛,做足了安全措施。我们便接着上路了。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 ,我们从长岛上了59街桥*,跨越东河与罗斯福岛,在历时两个小时后,Steve时隔四年,再次踏上了曼哈顿的土地。




Steve凭借着记忆带我们穿过大街小巷,而随着街景越来越熟悉,Steve的脚步也越来越快。那家Steve提过的中餐馆还开着,里面的人都蹩手蹩脚地拿着筷子,戳起饺子往嘴里送。Steve熟门熟路地绕到餐馆后门,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洞里奋力钻进去。




起先,那个叫做Barnes的结实家伙差点儿扑过来咬住Steve的喉咙,结果离近后,他一个急刹车停下动作,打量着Steve,试探地探过头来嗅了嗅,他狐疑地看了看Clint,然后像是不可置信似的飞快退后几步——




“喔,老天啊!Stevie?”他结结巴巴地喊道。




Steve乐了,“嘿,Buck!想我没有?”




他们两个激动地躺在地上打滚的画面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幸好Peter机智,提前从Steve身上跳下去,爬到我的脚趾上。




互相甩过对方身上一些口水后,Barnes慷慨好客地将自己的食盆推给Steve,在我们扑过去狼吞虎咽时,说道,“Potts小姐去年圣诞就结婚啦,和Happy,两个人在婚后没多久就将店搬到了中城,店开得挺大。而Tony,Tony当然跟去啦,Potts小姐可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之前有个小男孩,叫Harry还是Henry的,想买下他,都被Potts小姐拒绝了。”




“Tony大概现在忙着在中城占地盘吧?听说那里有的动物可不好惹,经常出现好些动物伤亡事件呢。”Steve担忧地停止咀嚼,Barnes忙安慰道,“别担心,他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你瞧他以前和Obi打架不也从没输过吗?这会儿怕是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




但Steve的心却好像还是悬在半空中,他有种直觉,他必须马上就去见Tony,就现在。




他冲了出去,我们紧紧跟上,Barnes跑在后面跟Clint打趣,“他这两年性子见急呀!”Clint叽叽咕咕坏笑起来。




12.




在中央公园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忍不住问Steve,“那后来小王子的结局是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小王子死了。”




“死了?”我尖叫。Peter和Barnes都疑惑地看着我。




Clint代替Steve解释道,“与其说是死亡,说小王子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更为恰当。是吧?”他怼了怼Steve,换回来声有些敷衍有些着急的鼻音。




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无论是死亡,还是回到自己的星球,在我看来,都不应该是小王子应有的结局,他那么天真、可爱又赤诚,有着一头黄灿灿的头发,当他笑起来时,像是有银铃儿在响,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死亡这种事情应该跟他毫不沾边才是。但我又一时半会儿实在推理不出更合适、更妥帖的结局了。




这让我觉得像是有把带倒刺的刷子在刷我的羽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旅途马上就要到达终点的缘故,我们几个现在看起来都有些不耐烦,我知道我心脏跳得飞快,翅膀尖有些发冷,一口气总是吊在胸口,想呼呼不出,想吸又吸不入。




我们都不说话,这还是头一次我们之间这么沉默。旁边一队雄赳赳的蚂蚁大军倒是在一旁说个没完。红灯莫名漫长,Steve焦躁地在原地转着圈,然而接下来他突然停下,直愣愣地看向蚂蚁们的方向。




我感到奇怪,便也竖起耳朵去听。




在听到他们说什么后,我的心脏终于不再跳得那么快了,它从我的胸口直直坠下,永无止境地,不知坠往何方。




“你再说一遍?”Steve哑着嗓子轻声问道。




Clint、Peter和Barnes表情也是同样的惊恐。




蚂蚁不耐烦地重复道,“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今天一只猫,想要从一个阳台跳到另一个阳台上去,结果一个不小心坠楼身亡了,尸体最后被主人捡走时都要瞧不出模样啦!我说,这种事儿在城市里也不少见呀,为什么这么惊讶?”




Clint颤巍巍地问道,“什么猫?”




另一只蚂蚁答道,“黑色的,听说搬过来没多长时间。”




半天没说话的Steve开口,“那是哪里?”




“喏,过了马路,前面不远往左拐进巷子里就是。”




Steve跑了起来,我想拉住他,不想让他去。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想去那里,但我身不由己地动了,机械地挥动着翅膀,看着Steve每跑一步,就离他将要承受的苦痛更近一些。如果Tony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便不敢去想了,我怕我先于Steve一步哭出来。想想吧,我还只是一个听关于他故事的陌生人!





“你不该这样,你会难受的。我会像是死去的样子,但这不会是真的……”





我们向前跑着,路很近,但我竟然希望它很远。




我想起Steve讲得在月色下那只灵活优美的黑猫,他从一个垃圾桶盖跳到另一个垃圾桶盖上,轻盈又敏捷,油亮的皮毛反射着粼粼星光。他走过那狮子涂鸦墙,身子虽然小了那么几十倍,但瞧那神气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Steve在后面跟着他,他偶尔驻足回头,等他小跑两步跟上。





“你明白,路很远,我不能带着这着这副身躯走。它太重了。”





路人们对着只顾向前冲的Steve尖叫,他们说他是没规矩的野狗,是不懂忠诚的畜生。我感到可悲,他们又懂什么了?





“但是这就好像剥落的旧树皮一样。旧树皮,并没有什么可悲的。”





当Steve终于回到了这个他看着便觉得幸福、还会冲他笑的星星上时,那个来自火星的猫王子却踏上回家乡的归途,这里哪里还是什么星星呢?终归只是座城而已。




在起初的一年日夜相伴,与后来的四年朝夕挂念后——





“就是这儿。让我自个儿走一步吧。”





13.




我们站在那里,那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连一丝气味都没有留下。Steve身子发僵地蜷缩着。这个冒险结果将我的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我既伤心痛苦,又迷茫不安,恨不得时间能够重来,让未发生的还有机会被拯救。




“你们是谁?在这儿做什么?”一个有着异域腔调的声音传过来,一条比Steve还要大两圈的狗凑过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是他的朋友?诶,趁现在多陪他说说话吧……”他叹口气 ,迈着庄严的步子走开了。




Steve突然窜起来,拦住他,哀求道,“请你讲讲他的事儿吧。”




那条狗悲悯地停下来,看着Steve,低沉地说道,“他是个好人。”




当然。Steve抿嘴强笑了一下。




“非常有趣。”




是的,他真的很热衷于那些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Steve赞同地点头,我们几个也围了过去,安静下来。




“他有时候非常挑食,零食不断,经常拒绝吃更营养的猫粮。他的主人没少为了这事儿发愁。”




Steve眼底蕴了泪。




“他在临去前的一天还跟我开玩笑抱怨当初他的主人为什么要对他的蛋蛋这么残忍。”




Steve泪中带笑。




“他说他这十一年也算是幸福美满了。”




“哈?”Steve愣了一下。




那条狗也愣道,“怎么了?”




“你在说谁?”




“老James,John太太家养的那只十一岁的老猫。”




“Potts小姐的宠物店不在这里?”




“当然不在啊。”




好吧。




14.




太阳将将挂在天边,那条叫Thor的澳大利亚来的狗狗最后告诉了我们Potts小姐宠物店的正确位置。Steve现在开始后反劲地轻微哆嗦起来,力气用光似的,靠着墙直喘气。缓了好一会儿后,才费力地直起身,有些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Barnes叫住他,“你最好去洗个澡,哥们儿,然后英俊潇洒的去见他。你现在脏透了。”




Steve回过头来,他的眼睛湿漉漉一片,晚霞在他的眼角染上一抹橘红,“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时候,谁还能劝什么呢?在经历了这么大的惊吓后,我所求的,大概也就是让他们能够平安见面了吧。至于形象如何,地点如何,开场语又如何,谁还在乎呢?活着就好了。




宠物店离这里不远。我们远远跟在后面,看Steve急匆匆地向前奔去,这回,他每一块肌肉的跃动,每一次脚掌落地,又抬起,都像是踩在琴键上,踏在心尖上,灰尘也掩盖不住他耀眼的皮毛。




风吹过,簇簇草丛沙沙作响。Steve追逐着夕阳奔跑在鸦白色地地砖上,树影偶尔划过他的尾巴。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Tony一定会在门口等着他,就像四年前那样,温柔又故作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而这或许是因为——风会传递思念,草会传递思念,就连看上去冷漠不通情理的柏油路也传递着思念。从你的脚掌挨着地面的那一刻起,思念就像电流一般穿过星星中蜿蜒交错的电路,来到另一个肉垫脚下。思念使你柔软的脚底触电似的微微刺痛,像是一种通知,一种不宣之于口的告白——




我在向你奔来。




而与这种浓烈的思念相对应的,怕是只有沉默的默契回应了。




就像Steve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二十米,倏然停下脚步,抬起头——




他的朋友站在阳光里。




00.




爱不是束缚,而是让我们敢于远行的勇气,让我们知道有家可归的底气。


 


 


 


瞎搞彩蛋


Thor:“你找的那只猫的蛋蛋还在吗?”


Steve不确定地回答:“应该……还在吧?”


 


-fin-


 


*斜体:摘自《小王子》。


*富兰克林:百元美钞。


*西切斯特:纽约州离纽约市不远的一个县,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所在地。


*摘下碰到我的第一枝花:梗来源于灰姑娘。


*夜幕:为什么Clint能够追上汽车?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曼哈顿堵车吧(x


*Nina寂寞,身体有些虚弱:纯粹私设


 *59街桥:即皇后区大桥


 *以及文中皇后区大桥到底有没有可能让动物偷偷过桥,从西切斯特出发到纽约哪个区,都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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